每年的暑假,是学生最欢快的时节,不是五日游就是七日游,可我却非常乐意回到家乡,回到生我养我育我的故乡。特别是大学时代的暑假,从牧童成长为耕父的我,已然是家里季节性的主要劳动力,能够使唤初生的牛犊耕地,使用机械的铁牛耙田,尤其是能够看云识天气,那是村民多开心的事呀!顺民意、听民声、做民事,萌生了暑假的那些喜怒哀乐之事。
暑假的那些岁月,我们兴高采烈收割稻穗。天,还灰蒙蒙的,太阳没有起床的意愿,4把锋利、明亮的镰刀就已经整齐地摆放在厨房门口外的台阶上,这是父亲辛劳的成果。我们要赶在太阳炙烤大地之前,完成计划收割的稻穗,这样就有时间把它们拉到晒谷场上暴晒。在水田里弯腰干活,腰痛了不怕,太阳晒了也不怕,饿了累了都不怕,可怕的是那些摸起来软乎乎的,扯又扯不掉、砍又砍不断、掉了伤口出血会引来更多的该死的水蛭。有些人看见了就惊叫不已,有些人则丢下镰刀落荒而逃,有些人胆大如斗,随身带着石灰瓶或盐瓶,来一只收拾一只。哈哈,在有水蛭的稻田里,在收获的季节里,在三五成群的村民中,伴和着金色的细浪,纯浓的稻香,幸福的笑容,欢声与笑语总是沿着一垌垌连片的稻田此起彼伏,一幅美丽宜居和谐的乡村美景跃然纸上。 暑假的那些岁月,我们热火朝天将稻穗脱粒。村里的集体晒谷场位于村的西南面约三四里,我们家的晒谷场紧挨着集体晒谷场的东面,南北走向,正北面是村里的两间小粮仓,东面与南面都是耕地,其中与南面的耕地、与西面的集体晒谷场都间隔一条黄泥路,西面道路是通向黄兰村的屯级主干道,得益于乡村振兴好政策,这条主干道如今已经变成水泥路。早晨收割好的稻穗拉到晒谷场后,我们并不急于马上碾轧脱谷,而是趁着较晒的阳光先让太阳猛烈地晒,直到下午四五点钟,大叔就会开着小手拖,带上新手,接好碌碡,开启了稻穗的脱粒工作。当然,有眩晕症的人肯定干不了这个活儿,毕竟这是转圈圈的工作。作为新手,我总是喜欢做大叔的跟屁虫,一到晒谷场边,小手拖尚未停稳,就急着跳下去,拿起木棍,敲打车头两轮边上的泥巴,再用旧稻草擦干净,好让大叔把小手拖换成单头三轮模式,开进已经由7~8个劳动力平整好的稻穗里面,挂上已经准备好的碌碡,然后由慢到快、由南到北、由长到短旋转起来,而且变着花样碾压稻穗,这一转圈圈运动大约需要持续40~50分钟,才能基本上把稻谷从稻穗中脱离出来。每逢“双抢”时节,集体晒谷场都是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的忙碌场景,晒禾稿的,晒稻谷的,晒玉米的,晒花生的,碾稻穗的,风谷子的,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还有放假回来的学生,就连回家的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。鉴于场地问题,鉴于白天炎热,鉴于劳力不足,我们家也偶有在月圆之夜,趁着月光和凉风,及时把下午收割的稻穗脱谷。 暑假的那些岁月,我们乐此不疲看晒稻谷。这是收获稻谷最关键的一个环节,也是最忙乱的一个环节,更是最令人烦恼的一个环节。正常的日照下,谷子晒足3天就可以回仓贮存了,但并非所有的谷子都能够顺利地连晒3天,有时刚刚晒下就乌云密布,收还是不收?有时晒了刚到工地就刮起大风,回还是不回?有时回家吃个饭就下起了小雨……总之,看晒谷子期间总是让人心神不定,跑个不停,累得够呛。当然,也有轻松的时候,那就是要学会看云识天气。当看到天上出现钩卷云时,就要收谷子了,因为“天上钩钩云,地上雨淋淋”;当看到“天上鲤鱼斑”的云时,那明日就可以放心去做农工了,因为“地上晒谷不用翻”;当看到傍晚的“天发黄”时,那明天就不要晒谷子了,因为“大水冲崩塘”。除了看云外,还可以通过观察燕子、蜻蜓、蚂蚁等动物们的异常表现来识别天气,如“燕子低飞蛇过道,蚂蚁搬家山戴帽”“蜻蜓飞得低,出门带蓑衣”。懂得这些天气谚语的涵义,晒谷子就可以事倍功半了。我们家晒谷子的时候,往往都是让我留守晒谷场,因为我除了动作快之外,把握好收的时机尤显重要。也正是如此,晒谷场上的各户守护者,在完成晒的任务后纷纷跑到我们这边的粮仓聚集,一是方便我指导他们的小孩做暑假作业,二是想听我讲大学校园里发生的冷暖故事,更为关键的是想跟我学怎么看云识天气。当然,我都非常乐意倾囊相授。因此,与别人不同的是,我在晒谷场忙而不茫、繁而不烦、燥而不躁,在晒谷场的那些岁月是愉悦的,是充实的,是与群众打成一片的。 暑假的那些岁月,我们满心欢喜守护稻谷。每一批新鲜的稻谷从稻穗中脱离出来后,如果主家嫌来回运输麻烦的话,至少需要在晒谷场上滞留3天2夜。白天主要是守雨,确保谷子不挨雨淋;晚上则要防盗,确保劳动成果安全。我们守夜的时候,不能跑到粮仓里睡觉,只能在谷堆旁边,把牛车拉过来,四周搭上蚊帐杆,挂起蚊帐,铺上席子就可以安然地入睡啦。当然,我们不是早早就睡着的,有时候会看星星、数星星、想星星,半夜起来巡视巡视;有时候各家各户的守谷人会自觉地找队伙搭铺、闲聊,话题总是离不开聊斋故事,胆小的人自己离得远远的;有时候也会架起火堆,烤烤刚从地里拉回来的花生,大伙围着火堆,吃着带点焦味的花生,谈笑风生,令那些有偷盗欲念的人望而却步,灰溜溜地离开。 暑假的那些岁月,我们笑容满面封装稻谷。这一环节是稻谷晒干后的最后一道程序,通常有两种方式,即簸谷法与风谷机法。簸谷法就是用簸箕盛满谷粒,通过举高手腕并有节奏地抖动,利用自然风把杂物、瘪谷与饱满谷粒有层次地区分开的一种方法。风谷机法就是采用老式手摇风谷机过滤稻谷的方法。这种经典的风谷机有4个口,上面是谷斗,即稻谷的进口,四边梯形状,上口大下口小;前面是出风口,秸秆屑等杂物被从这里吹出去;下面有两个出谷口,瘪谷和饱满谷粒自觉地流进相应的箩筐,然后再转盛进袋子里。无论用哪一种方法,那一袋袋谷子,一张张笑脸,一阵阵欢语,一道道谷香,随着牛车的“吱呀”声,一路飘散在归途上。 现在可好啦,随着高科技的快速发展,无人驾驶的收割机一进入田块,稻秆就齐刷刷地跌落,有条不紊地按程序机械式流转,不一会,整块的稻田就收割完毕,且颗粒归仓。劳动力解放了,群众收入也稳定增长啦!牧童与镰刀、水蛭与晒场、碌碡与守夜,有些已成为历史,有些在慢慢淘汰,有些还在发挥作用,但终将逐渐编入中国农村的年轮史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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